XiaO

蜂窝煤

XiaO / 2023-06-23


这煤矿的事故从何说起呢?井下一片漆黑。

整月前,尼泊尔要回尼泊尔。临行前一个工作日,尼泊尔问起大密,我说大密将新的工作日定在了八月一日,现在就剩下等待正式文件的邮寄了。尼泊尔说,那我们将这里的离职定在七月底。

再一个星期的时长后,负责协调大密身份转移的 J 女士和我视频对话,在其了解了研究项目相关的信息以及项目的时间安排后,对我说,这个月中的时候,注意查收关于身份转移的邮件,而后按提示操作即可,以便将我的身份信息从指甲沟转移至大密。此间一个月里,前三周独自收尾动物实验,第四周,可能因为着凉感冒,要死不活地躺平了一个礼拜。好在我生活在一个不用外出狩猎的时代,否则我得活生生给自己饿死。

转眼来到下一个月月中,尼泊尔回到了指甲沟,并邮件院长,提出正式关闭实验室。一切突然,然而不知所谓的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因为一些错误信息导致的侥幸心理,脑海里还游荡着某种莫须有的幻象。翌日,院长带着长长的清单来数点了仪器。似乎另一个重要的议题便是我的去向问题,而好在当时我都如实作答了,以此院长也便知晓了更多的信息。然而,关于这一点,我也仅是后知后觉的猜测。

当聊完我的去向问题,面对院长,尼泊尔又在某个时刻提到 He is soft. 然而我对这样的说辞很是厌恶,这显得尼泊尔多么了解我似的。然而真相是,You know nothing about me. 而对于标签,这种二极管般的行为模式,只让我觉得低级。另外,这也让我想起尼泊尔一个月前的话,You are too soft. 可见,善良只能给值得的人,否则对方只会认为你傻。

当晚,我给大密的 J 女士发去邮件,一来讲述了实验室突然关闭可能导致的身份丢失问题,因为大密的暂定开始时间在八月,而实验室的突然关闭在六月底,中间相差的这一个月便成了致命的黑洞;二则提及了院长关于中间这一个月我的可能的去向的看法。但这一切都仅仅基于一场实验室的对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切也未可知。

异日,大密的 J 女士直接给出了几种可能的解决方案:

于是乎,在与院长和负责身份转移的 A 女士沟通一整天后,最后以我和 J 女士视频通话后,J 女士紧急联系大密并协调将我在大密的工作日期提前而最后解决掉问题。在与 J 女士的再次视频中,J 女士觉得院长在邮件中反复强调的关于延期所引发的研究匹配问题和合法性问题就很 “interesting”,因为在 J 女士看来,这本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的。

常有人以"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样的说辞来掩盖很多事情的真相,仿佛这便是这世界运行的唯一法则一般,可以适用到任何场景或任何事件上。奈何,单就 J 女士和 A 女士对于我身份转移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和做法,便知道这并不是情分与否的问题。当然,我打心底是感激 J 女士为我所做的一切的。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个职业操守的问题。“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行为并不能用"或情分或本分"这样的说辞来掩饰。然而,在我有限的指甲沟时长里,着实或直接或间接地"感受"到了很多类似的尸位素餐的事件。

在问题解决后的下一周,尼泊尔给院长去信提及我的去留问题。院长隔日的回复里满是明显的克制,感觉就差没有直接开喷。在我看来,事后诸葛亮的事情,谁都可以干。只是屑与不屑的区别罢了。所谓雪中送炭必是大过锦上添花的。奈何太多人总想着事后诸葛亮,似乎这般的操作就能让心底得到某种自我慰藉一般,而实质上不过是自欺欺人。就像人们常说,如果说声对不起就能抵消实质的伤害,那这世界上的事情倒也简单了。

院长打来电话,向来我是不接听陌生电话的。然而那天,当我看到一串陌生数字的来电,莫名其妙地就直接按下了接听键。院长提到了很多人与事,关于尼泊尔的离开,关于尼泊尔的邮件,关于院长的生气,关于我过去一年多的经历……而现在想来,关于很多事情,其实,在早前我心中都是有疑惑的。譬如尼泊尔是如何认识放射中心的约翰的;又譬如尼泊尔请苏珊将我的邮件加入肿瘤中心的例会演讲报告收信名单,这其实是另一种方式的培养资源投入,因为这些研究报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最新的科学进展;再譬如某日楼上某生物实验室 PI 突然来 209 找到我并问起我关于工作的事情。然而,在与院长的 45 分钟通话后,关于尼泊尔的诸多行为模式,似乎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苏珊说,挺好的。有些时候,离开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这句话我觉得熟悉,在似乎很久但又并不很久以前,苹果老师给我说起过相同的话。唯一的不同点是,这次离开的对象是我。但似乎又殊途同归,无论是我在离开,还是在离开我。我问苏珊是否相信命运,苏珊说,某种程度上的吧,也说不好。苏珊觉得,我应该去开公司,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来自一个典型美国人的答案。我想,这可能会是一颗种子吧。

关于错误信息:DS-2019,这只是研究项目的一个合法证明,其有效性是建立在项目持续展开的基础上的。如果项目突然终止,即使 DS-2019 表格上的终止时间填的是一万年以后,也毫无意义。因为这份文件本身已经随着项目的终止失去意义了。所以,这也是整月前人力资源部 M 女士给出错误信息的所在。M 女士认为工作合同是与学校签订的,应该以合同显示的时间为准。当然,这一定程度上来说,并不是 M 女士的错,毕竟其只是觉得尼泊尔突然跑路所致的院长希望尽快终止项目的行为,对于我来说,太过苛刻了,这不是一个符合正常理法的行为。显然,M 女士对国际项目的了解是有限的,或者说,M 女士所给出的建议更适合本地人,而可能忽略了这是一个国际项目。

关于尼泊尔:成年人,这三个字,往往被作为某种场景的限定词而用于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这个词更像是责任的变化体,这不是对成年人的苛求,而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它恰好就真的不存在中间态,只有零次或无数次的发生。所以,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关于院长:一切事情,你终究是要对自己负责的。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回想这一年多几日的经历,我无法简单地用值得或是不值得来概括,这样显得我极度敷衍。然而,我只是在想,少年啊,你对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所残留的最后的幻象,会在某个黎明的前夕里,湮灭在几声单薄的犬吠声中吗?

你的蹋板车要滑向哪里,你在滑行里快乐旋转
他们看着你为你祝福,我曾经和你有一样的脸庞

如今这个广场是我的坟墓,这个歌声将来是你的挽歌
你会被教育成一个坏人,见死不救吃喝拉撒的动物

请你不要相信他的爱情,你看黎明还没有来临
请你不要相信他的关心,他的手枪正瞄准你的胸膛

如今这个广场是我的坟墓,这个歌声将来是你的挽歌
你会被教育成一个坏人,见死不救吃喝拉撒的动物

—— 李志《广场》